修炼结束，林刻感到腹中饥饿，便起身前往生活区公共用餐区领取今日营养配给。

刚走近配给窗口，便听到一阵喧哗。

只见老兵卡尔正堵在窗口，对着里面一名年轻的后勤列兵大声嚷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怎么回事？今天的‘高能三号’就这么点底？喂鸟呢？老子刚在外面啃了半天冷风，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的，再给老子加一份！”

那后勤列兵面露难色，声音有些发颤：“卡尔上等兵，规定每人每次只能领一份标准配给……今天‘高能三号’确实配额紧张……”

“规定？狗屁规定！老子在哨站流血卖命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

卡尔眼睛一瞪，脸上横肉抖动，伸手就要去揪那列兵的衣领，态度蛮横。

周围不少士兵看着，大多是与卡尔资历相仿或更老的上等兵，都抱着骼膊，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姿态。

卡尔是出名老兵油子，实力接近星尘期，滚刀肉的作风让人不愿轻易招惹。

林刻皱了皱眉，他与卡尔同属第七小队，并不想为个陌生列兵强出头，平白得罪自己队里的人。

他正准备绕开，一个身影却抢先一步窜了过去，居然是马楼。

“卡尔，按照规定，每人只能领取一份配给。”

马楼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点故作熟稔的劝解，“不够吃，可以自己用贡献点兑换其他食物嘛。”

卡尔猛地转头，见是马楼这个新兵蛋子，脸上瞬间布满不屑与戾气：“你算哪根葱？也敢来管老子的事？皮痒了找打是吧？”

马楼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旋即象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猛地后退一步，恰好退到林刻身侧，几乎是躲在林刻身后，同时抬高音量：“我是列兵马楼！卡尔，你最好不要欺负我们列兵！要知道，我们这批新兵里也是有能人的！”

他说着，直接扯了扯林刻的衣角，大声带着刻意，“林哥，你来说句公道话！”

卡尔见到被马楼推出来的林刻，想到对方最近风头正劲，还得了副营长赏识，嚣张气焰不由得收敛了一点，但众目睽睽之下，脸上实在挂不住，阴阳怪气道：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林大天才？怎么，新兵营第一，就觉得自己能当裁判了？老子为哨站流血流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林刻神色不变，目光平静地先扫过马楼，这小子，是想拿他当枪使，在列兵里搏名声？

他心中冷笑，随即看向卡尔，并未接话，而是抬手，轻轻但坚定地将马楼扯住他衣角的手指掰开，侧身一步，与马楼拉开了距离。

然后，他才淡淡开口，声音清淅，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卡尔，我什么都没说，他说的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马楼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他没想到林刻如此不给面子，直接撇清关系。

卡尔也是一愣，随即象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戏谑的狞笑，目光在马楼和林刻之间转了转，最终死死盯住马楼：“呵……搞了半天，是你小子在这儿狐假虎威，拿林刻当挡箭牌啊？”

他捏着拳头，一步步逼向面无人色的马楼：“现在，没人给你撑腰了吧？小子，今天不给你长点记性，你怕是不知道哨站的规矩！”

马楼吓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你……你别乱来！我……”

“好了。”

就在卡尔伸手要抓向马楼衣领时，林刻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带着穿透力。

卡尔动作一顿：“又怎么了？林刻，这可是他自己跳出来的！”

林刻没看马楼，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卡尔：“我们同一个小队，你在外面打架，丢的是巴图队长的面。一份营养膏而已，我的还没动，给你。”

说着，他将自己刚刚领取、还未开封的那管“高能三号”营养膏，精准地抛向卡尔。

卡尔下意识接住，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那份配给，又看看神色平静无波的林刻，以及周围投来的各异目光，哨站命令禁止内斗。

不过老兵欺负新兵是常有的，美其名为教育，但是也看情况，要是严查，小队长也有可能挨处分。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营养膏，重重哼了一声：“行！看在你和小队长的面子上……”

他狠狠瞪了面如土色的马楼一眼，撂下句话：“小子，算你走运！下次学聪明点，不是谁都有资格当和事佬的！”

说完，拿着两份营养膏，悻悻地转身走了。

冲突消弭，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马楼惊魂未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看向林刻，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林哥，我……”

林刻却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向后勤窗口，对里面还在发愣的列兵平静地说：“麻烦，我领取今天的标准配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次明显是马楼在算计他，不过他也想看看马楼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在77号哨站，生存和变强，依靠的只能是绝对的实力和清醒的头脑。

有前世记忆，算计他不过是自寻死路！

领到新的营养膏，林刻在食堂角落找了张不起眼的金属桌坐下。

冰冷的椅面通过作训服传来一丝凉意。

他刚吞咽了两口那寡淡黏糊的食物，一个身影便在他对面落座，军靴敲地的声音干脆利落。

抬头，是李炜下士。

他脸上带着一丝与平日雷厉风行不符的，略显复杂的笑意。

“刚才那事，处理得不错，林刻。”

李炜拧开自己的水壶灌了一口，里面是清水，没有多馀贡献点兑换饮料，“没让自家人下不来台，也没怂，最后那管营养膏给得恰到好处，避免了冲突升级。”

林刻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意外。

这种士兵间的摩擦在哨站司空见惯，竟会入了李炜的眼。

李炜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身体前倾，声音压低了些：“你以为就你们几个在唱戏？指导员刚才就在斜对面那个不起眼的观察窗后面站着呢。

他对你评价不低，原话是——‘知道维护小队整体，做事圆滑，还懂得适时让点小利，不是愣头青，也不是软柿子’。”

林刻没想到随手的行为还被指导员盯着。

“我只是不想给小队惹不必要的麻烦。”

李炜点了点头，看着林刻，眼神里的欣赏之馀，似乎沉淀下一些更复杂的东西。他沉默地吃了几口自己带来的合成食物块，突然极轻地叹了口气，那气息里带着一种与食堂嘈杂格格不入的沉重。

“麻烦……谁都不想惹麻烦。”李炜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砂纸摩擦般的沙哑，“可这鬼地方，有时候麻烦，你不去找它，它自己也会悄无声息地长出来。”

林刻敏锐地捕捉到李炜情绪里不同寻常的低落。结合前世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他放下勺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李队，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他依旧沿用新兵营时的称呼，这让他觉得更顺口。

李炜抬眼看林刻，似乎有些意外这个新兵会如此直接，但或许是积压的郁结需要出口，或许是觉得林刻此人值得几分信任，他难得地没有用官腔应付。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迟早大家都会知道。”

李炜用叉子无意识地反复戳着餐盘里那团糊状物，把它搅得更加难看，“上面……找我谈过话了，关于……退伍转业的事。”

“退伍？”林刻适时地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在很多人看来，离开77号哨站这种苦寒、危险的前线据点，回到后方联盟，似乎是求之不得的解脱。

“呵，转业。”李炜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干涩，毫无笑意，“我入伍十年了，林刻。整整十年！从愣头青的列兵，一路摸爬滚打到下士……肩膀上的衔，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抬起头，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食堂天花板上纵横交错、沾着些许油污的通风渠道和线缆：“三级士兵，下士军衔。

按照联盟军队那套冷冰冰的晋升条例，我再立不下足够分量的功劳，肩膀上扛不上中士的那道弯杠……等到年限一到，就得收拾铺盖卷，滚蛋回家。”

“李队可是去新兵营带过兵的人，连长都看重，这都留不下？”林刻适时追问，带着几分不解。

“带兵？”

李炜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那是连长给的机会，也是苦差事。不过……也算运气，最后带出你个新兵营第一，算是往履历上添了笔能看的。”

他顿了顿，语气重新变得沉重，“但这点资本，不够，远远不够。义务兵五年，下士五年……一级一级，晋升门坎越来越高，竞争越来越狠。

联邦太大了，林刻，军队人数以百亿计！士兵分九级，我们这种基层的、在边境哨所啃风沙的，在庞大的体系里，像恒河的沙子，每年不知道要被冲刷掉多少。”

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感：“想冲上中士，光靠埋头苦干、完成日常巡逻执勤这种常规任务，积攒的贡献点就象滴水穿石，太慢太难！需要有拿得出手的、够分量的战功，或者……有上面的军官肯点头、愿意拉你一把。而我李炜……呵，来自一个边缘农业国度，在军队里，没什么根基。”

林刻沉默地听着。

他理解李炜的无奈与不甘。

在这个疆域横跨诸多星球、人口以万亿计的人类联邦，军队体系庞大到超乎想象。

士兵九级，看似阶梯明确，但每向上一步，都意味着需要更多的贡献、更强的个人实力、或者……更硬的后台关系。

四级士兵，在普通人眼里或许不高，但无法在年龄红线前实现关键性的突破，面临的往往就是“结构优化”，体面点叫“退伍转业”。

或许很多熬完五年义务兵的人渴望回归和平社会，但对于李炜这样在军队投入了十年青春、渴望在星灵轨道上走得更远的人来说，离开，意味着终结。

李炜服役十年，将最富激情的岁月留在了77号哨站这样的边境前线，他绝非甘于平庸之辈。

那声叹息里，藏着的是壮志未酬的深重遗撼。

“不是还有大半年时间吗？”林刻放下餐具，声音不高，但很清淅，“也许，还有机会。”

“机会？”

李炜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谈何容易。77哨站这几年，看着不太平，但也只是小摩擦不断，真正够分量、能改变命运的大规模冲突，几年也未必能撞上一次。那些零星的小功劳，分摊到那么多人头上，就象撒胡椒面，根本不顶饿。除非……”

他话没说完，但林刻明白。除非遇到那种极高风险、但也伴随着极高回报的特殊任务，或者，撞上什么能一举改变命运格局的“大机遇”。

“李队，”林刻看着李炜，语气认真，带着一种超越新兵身份的笃定，“以你的能力和心性，就算回到联盟，也必定有施展的天地。”

李炜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林刻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眼底的阴霾散开些许，笑容里终于透出点往日的豪气，用力拍了拍林刻的肩膀，

“好小子！会说话！老子信你这话！行了，不跟你这儿倒苦水了，饭都凉了！吃完还得去操练那帮精力过剩的兔崽子！”

看着李炜重新挺直脊背的背影，林刻眼神微微闪动。

李炜的困境，他记下了。

这位新兵营的老队长，有能力，有担当，只是欠缺一点运气和机遇。

如果未来时机合适，在确保自身内核利益与安全的前提下，他不介意顺手推舟，拉这位值得投资的老队长一把。

毕竟，在军队这个庞大而复杂的体系里，一个可靠、念旧情、并且处于上升信道的“自己人”，同样是不可或缺的珍贵资源。

帮助李炜在77哨站甚至更进一步，对于林刻自己也大有裨益。

实力的提升，资源的积累，人脉的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