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因为陶老将军的吩咐,丫环进屋来请陶妙妙去厅堂议事。
丫环一边唤人,一边掀开了屏风的珍珠帘子,看见床帐落下,陶妙妙没有起床的动静,丫环走上前去,微笑着掀起床帐,用挂钩挂起来,嘴上同时唤着人:“小姐,皇后娘娘马上回宫了,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呢。”
说完,丫环自然的看向床上的人,然而,这一看,她双目倏地大睁,一瞬间惊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什么?
躺在床上的陶妙妙,竟变成了一个半实半虚,几近透明的人,而在她的身体上方,竟浮动着一朵枯萎了一半的超级大莲花!
“啊——”
丫环受刺激太重,发出一声惊惶尖叫,随即昏厥倒地!
片刻后,花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现了原形,连忙恢复了人身,将丫环弄醒。
丫环看到完好的陶妙妙,仍是止不住的害怕,“小,小姐,您,您方才,方才奴婢看到一朵,一朵莲花……”
“你看错了!”花妖立刻打断丫环的话,面容严肃道:“小荷,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出现幻觉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哪儿来的莲花?”
丫环张了张嘴巴,脑子乱糟糟的,一时间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是吗?难道真的是奴婢看错了?”
花妖笃定的眼神,带着一股威慑力,丫环心头一骇,连忙跪下道:“小姐恕罪,确实是奴婢眼花了,请小姐责罚!”
花妖倏尔一笑,“没关系。但此事不要出去乱说,以免引发无端揣测,坏了本小姐的名声。”
“是,小姐,奴婢绝不敢多嘴。”丫环磕头应下。
花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一副大病的模样,她重重吐息了几下,吩咐道:“采清泉水,我要沐浴。”
“是,小姐!”
丫环快步出去了。
花妖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那个黑心狠毒的老妖道,险些抽得她魂飞魄散!
皇城。
皇后一回宫,便来到元和宫觐见夏元帝。
夏元帝正在批阅奏折,皇后跪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讲述祈福的过程,可夏元帝连头都没抬,又似浑然不知皇后还跪着,未曾开口喊平身。
“陛下,您听到臣妾说话了嘛?”皇后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夏元帝又批了两份奏折,才似想起了皇后的存在,抬眼道:“是朕沉迷理政,一时忘了皇后。皇后,平身吧。”
闻言,皇后哪儿敢有怨言,忙堆着笑道:“谢陛下!”
皇后起了身,挪着碎步走向夏元帝,“陛下辛苦,臣妾为陛下按按吧。”只是,她双手刚刚搭上夏元帝的肩膀,夏元帝便道:“朕还要召见大臣议事,皇后回宫歇着吧。”
皇后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夏元帝,“臣妾与陛下多日未见,陛下怎待臣妾如此冷淡?是臣妾做错什么了吗?”
夏元帝眉头蹙了蹙,语气中多了丝不耐,“皇后在质问朕吗?”
“臣妾不敢!”皇后一惊,立刻跪下请罪。
“退下吧!”
“臣妾告退!”
打发走了皇后,夏元帝扔了御笔,脸色阴沉道:“福喜,你挑个合适的时机,提点一下皇后,她若想保住皇后的位子,就同母族保持距离,安安份份的呆在后宫。”
福喜咽了咽唾沫,小心的应道:“是,奴才记下了。”
皇后回了凤鸾宫,还没顾得上琢磨夏元帝态度转变的原因,就接到了将军府递的贴子,将军夫人携女陶妙妙想要入宫请安。
皇后去了天承寺七日,于她而言,是受了不小的苦楚,本以为回宫后夏元帝会体恤她,给她宠爱和赏赐,谁承想,夏元帝竟冷待她,一副不想见到她的样子,她心里憋了很大的委屈,恰好娘家来人了,她想也没多想的立马派人去请。
见了面,互相说了一通关心客套的话之后,陶妙妙寻了个借口,退出厅堂,避开来往的宫人,溜进了皇后的寝殿。
陶妙妙对准皇后的床榻,布下了织梦咒,只要夏元帝躺上去,她就可以施展种梦术,将夏元帝送入指定的梦境!
她想,小别胜新婚,以夏元帝对皇后平日的宠爱,对陶家的看重,今晚定会歇在凤鸾宫的!
福喜听闻陶家人又递了拜帖,紧赶慢赶的来到凤鸾宫,结果还是没赶上,陶夫人和陶妙妙已经和皇后见了面,双方正相谈甚欢!
福喜暗暗哀叹,完喽,不知道还有机会挽救皇后么?
半个时辰后,陶夫人母女离去,福喜走进了凤鸾宫。
“福喜公公来啦,可是陛下有旨意给本宫?”皇后倚在凤榻上,满眼都是激动和欣喜。
福喜行了一礼,躬着身子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未曾下旨,是奴才自个儿惦念皇后娘娘,私下来拜见皇后娘娘。”
“福喜公公有心了。”皇后虽然内心失望,但还是维持着风度,吩咐身边的嬷嬷取来一百两黄金送给福喜,“本宫不在宫中的日子,辛苦公公侍奉陛下,本宫甚是感念,这一点心意,还请公公莫要推辞。”
不承想,皇后自觉放低了身段的讨好,遽然被福喜拒绝了,他退后半步,脸上依然带着笑,言语亦是恭敬,“皇后娘娘客气了,侍候陛下,是奴才的福份,奴才愧不敢当。奴才此来,是想闲话几句,说得对与不对,娘娘听一耳朵就过了,切莫怪罪奴才,可好?”
皇后柳眉一拧,颇为奇怪的看着福喜,“公公想说什么?”
福喜道:“皇后娘娘和陛下是结发夫妻,为陛下生育了皇子和公主,陛下念着这些,总是待娘娘宽厚。民间有句俗语,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娘娘嫁给了陛下,便是天家的媳妇儿,合该事事以陛下为重。您说,是吗?”
皇后听得糊里糊涂,“福喜公公,本宫一直都是以陛下为重啊,本宫刚祈福回来,便去拜见了陛下啊!”
福喜无语又无奈,这个皇后也太愚蠢了,怎就点不醒呢?可惜,他又不能说得太明白!
当天夜里,夏元帝没有翻牌子,皇后几次差人来请,夏元帝都拒绝了。
身在将军府的花妖,计划再一次落空,气得险些又现了原形,她不敢告诉秘术师,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夏元帝临幸皇后的机会。
秘术师生性狡诈,虽然拿将军府满门做了护身符,但他还是担心谢骋会为了报仇,罔顾生灵,再以邺火对他围困杀之!
故而,为了拖住谢骋,顺利养伤,于当天夜半三更时,秘术师悄悄放出了树妖——
今夜的雾比往常浓,沾在脸上凉得像浸了井水。
西街口,更夫敲过梆子,搓了搓鼻尖,转身要往巷深处走,后颈突然一麻,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了一下。
起初,更夫只当是风吹动了巷口的树枝,可下一秒,四肢百骸就涌来一股陌生的蛮力,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的薄雾都染成了诡异的墨绿色!
更夫手中的梆子“哐当”砸在地上,木质的梆子裂开一道细纹,原本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白翻出大半,嘴唇乌青发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低吼!
自树妖作乱以来,天黑后全城宵禁,街上空无一人。
更夫似被什么东西驱使着,机械的走向附近的一处民居小院。
院门从里面上了锁,更夫抡起拳头,竟重重一拳,将门板砸开了一个洞,然后是第二拳、第三拳,很快,门板碎裂,一股阴风灌进了院子!
院里有四间屋子,屋里睡觉的人,陆续被惊醒,家主是个中年男人,披着外衫出来查看情况,乍见到更夫,惊疑的脱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夜闯我家?”
更夫浑然不理,径直走到柴房门口,捡起一柄劈柴的斧头!
家主眼见情况不对,拔高了音量大声呵斥,“你干什么?我喊人了……”
话音未落,更夫突然暴起,手持斧头,照着家主的脑袋砍了下去!
“啊——”
“爹——”
随后跟出来的家主儿子,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惊叫,便被更夫反手一斧劈中肩头,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屋内的妇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年幼的女儿缩在床角,牙齿打颤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更夫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墨绿色的眼芒扫过床榻,喉咙里的“嗬嗬”声愈发急促,握着斧头的手青筋暴起,妇人猛地将女儿推到床底,自己则扑上去想阻拦,却被更夫一把揪住头发,狠狠掼在地上。
额头撞在桌角,鲜血顺着眉眼流下,妇人眼前一黑,想要催促孩子快跑,可斧头劈裂空气,砍在骨肉里的巨痛,直接斩断了她最后的轻语!
正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钟鸣,似有金光穿透夜色,落在更夫身上!
更夫浑身一僵,墨绿色的眼芒骤然黯淡,握着斧头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痛苦的呜咽,那股陌生的蛮力像是要被强行抽离!
“大胆树妖,快快受死!”
随着一道铿锵正气的声音响起,金色的符咒飞了进来,精准的贴在了更夫的脑门上!
更夫踉跄着后退几步,浑浊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看着满地狼藉与血泊,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随即,更夫发出一声短促的窒息声,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角溢出墨绿色的汁液,与地上的鲜血混在一起,散发出腐朽的腥气!
来人,是冲虚观风凌子,一个年轻的道士!
一家四口,转眼间死了三人,只剩下藏在床底的小女孩儿尚余一命!
风凌子又愤怒又悔恨,若是他能早一步查探到树妖的气息,这家人兴许就不会死了!
与此同时,东城门下的守城士兵,正握紧了手中的军刀,队列整齐的来回踱步。
夜风骤然吹来,吹得城楼上的灯笼摇摇欲坠,昏黄的光线下,他们警惕地盯着城外漆黑的官道,连半点虫鸣都听不到。
忽然,一名眼尖的士兵猛地抬手,指向远处:“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黑暗中竟飘来一团墨绿色的雾气,正贴着地面缓缓蠕动,所过之处,路边的枯草瞬间变得焦黑枯萎,还带着一股与更夫嘴角汁液相似的腐朽腥气!
“不对劲!好像是树妖,快吹号警示!”队长脸色骤变,拔出腰间佩刀,声音因紧张而发颤。
号角声刺破夜空的瞬间,那团绿雾猛地加速,化作一道残影扑向城门!
士兵们挥刀砍去,刀刃却径直穿过雾团,毫无阻碍!
下一秒,雾团附在了队长身上,队长手中的佩刀“哐当”落地,双眼迅速被墨绿色浸染,原本洪亮的嗓音变得嘶哑扭曲,嘴角溢出与绿雾同源的腥臭汁液。
他猛地抬起头,脖颈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双手成爪抓向身旁最近的士兵!
那士兵猝不及防,被他指尖划过肩头,布料瞬间焦黑破损,皮肤竟冒起黑烟,疼得惨叫出声!
“快跑!别被他碰到!”
副队长大惊失色,挥剑砍向队长,试图阻止!
可队长的动作早已没了人形,速度快得诡异,绿雾在他周身翻滚,所过之处地面的石板都泛起黑纹,枯草尽数化为齑粉。
士兵们不敢贸然近身,只能围成圈子退守,号角声在夜空中愈发急促!
而被树妖控制的队长,眼中只剩嗜血的凶光,正一步步逼近人群,墨绿色的雾气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刚入京的那四位名门捉妖师,听从谢骋的安排,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人正好负责一方,而在东边巡查的是溪山观虚静道人,听到号角声,即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当他看清现场这一幕,亦是惊得变了脸色,“短短数日,树妖的妖力竟已强大到可附着人身的地步了!”
语罢,虚静道人不敢大意,立即祭出桃木剑,剑尖挑着一道符纸,如影子般追着队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