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当官后更多的事!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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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看着洪五这副认命又带着最后一点卑微祈求的模样,没有马上答应,慢悠悠地问道:
“你那‘花子窝’,你洪五,算个什么地位?”
洪五抬起头,脸上泥垢混着冷汗,眼神却带着一丝绿林人最后的硬气:“回大人话,小的不才,忝居丐头之位!”
“丐头?”西门庆闻言一愣,随即象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眉头一挑,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嗬!感情你那‘花子窝’,莫非还有个名号叫丐帮?”
洪五被西门庆这明显带着调侃的语气弄得更加窘迫,脸上那点硬气也垮了下来,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自嘲:
“大人说笑了!什么‘丐帮’、‘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那都是茶楼瓦舍里说书先生糊弄人、赚铜板的玩意儿!咱们这些真在泥里打滚的花子,最多有几分绿林走江湖的意气,哪有那说书里的神仙本事?”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认真”解释道:
“‘降龙十八掌’?那不过是咱们花子窝用来喝酒划拳取乐的法子,图个乐子取了个响亮名头罢了,谁知道传出去端的是吓人,还什么‘亢龙有悔’‘飞龙在天’都来!至于‘打狗棒法’”洪五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带着血腥气的苦笑,
“那倒真是有的!可打的不是什么江湖好汉,是我等肚里馋虫拱上来时,想开开荤腥,喜欢炖上几锅‘神仙站不稳’!手里抄根结实的棍子打野狗的法子,围杀的时候必须一击,稳、准、狠!”
“非得照着那畜生的天灵盖,一家伙夯下去!立时毙命!若是打偏了,伤了别处,那畜牲挣命嚎叫起来,污血横流不说,肉也惊得酸了筋、走了味嚼在嘴里,可就如同嚼那烂棉絮,半点香头也无了!”
他咧了咧嘴,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西门庆听罢洪五那番关于“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的自嘲,嘴角那抹戏谑的笑意还未完全散去。
他忽然想到,带着几分好奇,又抛出一个问题:
“哦?那你们这‘花子窝’里,可曾有过一个叫乔峰的丐头?”
洪五一愣:“大人也知道我们花子窝的乔峰前辈?”
“回大人话!自然是有这个人!乔峰他可不是寻常的丐头!是条仗义疏财、心怀家国的好汉!”
“他是真豪杰!一身本事,绿林步战,罕逢敌手!更难得的是,他心怀大义!”
“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当年北边烽烟四起,乔峰大哥带着我们花子窝的一帮兄弟,豁出性命,穿梭于敌境与边关之间,为种师道种相公麾下的种家军,传递了多少紧要军情!多少次死里逃生,种相公那边,都曾亲口赞过他是‘草莽义士’!”
说到此处,洪五眼中那狂热的光芒骤然黯淡下去,叹了口气:
“可惜天不假年乔峰他他后来唉!都是那该死的‘身世’!偏巧又有几回军情走漏,最后竟是为证清白,横刀自刎于两军阵前血都溅红了黄沙”
洪五长长的叹了口气。
西门大官人眼皮也不抬,指尖闲闲地叩着椅子扶手。
他忽地又撩起眼皮:“洪五,你如今家里拢共有几口人?”
洪五闻言,那张本就泥污汗渍的脸,“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惨白如新刷的粉墙。
他浑身筛糠般抖起来,额头抢地,“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青砖地上都见了灰印子,嗓子眼儿里挤出变了调的哭腔:
“大大官人明鉴!小的该死,犯了天条!可可这罪过,千刀万剐也该小的一个受着,万万万万不至于株连家小啊!求大官人开恩!开恩呐!”
西门大官人鼻腔里哼出一声冷气:“聒噪!问你什么,便答什么!”
洪五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求情声戛然而止。
他伏在地上,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绝望的颤斗:“回回大官人话小的家中尚有尚有七十岁的老娘,一个一个黄脸婆娘还有还有个才五岁的崽子,叫叫洪六”
西门庆听了“洪六”这名儿,眉头一挑,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情,象是听到了天底下顶顶滑稽的笑话。
他身子微微前倾,眼缝里透出捉狭的光,慢悠悠问道:“哦?洪六?那将来你洪家添了孙子辈,莫不是要唤作‘洪七’?”
洪五趴在地上,听得这调笑,心头苦水直往上泛,嘴角咧出一个比黄连还苦的干笑:“大官人大官人慧眼如炬小的小的确有此念想盼着祖宗坟头能能冒一冒青烟”
西门庆嘴角那点戏谑的弧度慢慢敛了,身子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玉佩,半晌不语。堂上静得能听见洪五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良久,西门庆才抬起眼皮,那目光沉甸甸的,象两块冰坨子砸下来:
“洪五,爷再问你一句——想死?还是想活?”
洪五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骤然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光芒,声音都劈了叉:“活!大官人!能活!谁谁个王八羔子才想死!求大官人赏条活路!小的小的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报答大官人!”
西门庆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却无甚波澜,只淡淡道:“想活?也简单。替爷去办一桩事体。”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洪五眼底深处:“爷也不瞒你,这事有性命之忧,九死一生。”
洪五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血色再次褪尽。
西门庆不紧不慢地续道,声音带着许诺:
“不过嘛爷给你个定心丸。事成之后,无论你是死是活,爷保你老娘、婆娘、还有那个洪六崽子——自有热汤热饭,冻饿不着。爷再额外开恩,赏她们城里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儿,再买上两个手脚麻利的粗使丫头伺候着。你那洪六崽子,到了年纪,想习文,爷送他进学;想练武,爷给他寻个正经师父。如何?”
洪五听得这番话,简直如同五雷轰顶,又似久旱逢了甘霖!
他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交织,让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顾着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额角都渗出血丝混着灰土:
“当当真?!大人金口玉言,此言当真?!小的小的”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说完后又顿了顿,自己告诉自己说道:“是了,大人是什么身份?用得着诓骗我一个泥腿子花子头?许我的这点东西,于大人而言,不过是指头缝里漏点沙子,动动小指头的事儿罢了。”
洪五如同吃了颗定心丸,那点残存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绝处逢生的狂喜和对大官人权势的敬畏。
他挺直了佝偻的腰背,眼中射出决绝光芒,拍着胸脯道:“大人吩咐!刀山火海,油锅地狱,只要大官人一声令下,我洪五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娘生爹养的!但凭大官人差遣,小的万死不辞!”
西门大官人略一点头,喉间“嗯”了一声,声音不高,却沉甸甸砸在人心上:
“听真了。此去东北上,入济州地面,那郓城县左近,有一片茫茫荡荡的大水洼子,唤作梁山泊的便是!”
他舌尖儿特意在那“梁山泊”三字上重重一滚,手指头虚虚一点,仿佛隔空戳向那个日后搅得官府焦头烂额的险恶去处。
“那梁山泊,端的是个龙潭虎穴!八百里烟波浩渺,芦花荡、金沙嘴皆是咽喉要道。那山寨,就扎在宛子城、鸭嘴滩顶上。”
“四面水泊环绕,端的是个铁桶也似、插翅难飞,专藏龙蛇的所在。”
他眼皮微抬,觑着洪五,“你带上‘花子窝’那几个泼皮破落户也好,自家单枪匹马也罢。本官要你做的,就是去‘投奔’那梁山泊,把身子给我‘埋’进去!”
大官人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慢悠悠道:“管它此时坐头把交椅不拘是谁,你须得用心‘经营’,在那梁山泊里扎下根,混出个响亮名头来。给本官老老实实‘猫’着!无有我的亲笔手谕,敢擅动一根指头——”
他话未说尽,只拿眼乜斜着洪五,“可都记下了?”
洪五听罢,一颗心在腔子里擂鼓般乱撞,面上却不敢带出半分,慌忙把那颗脑袋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咚”的一声闷响,额头登时见了红印子,声音却斩钉截铁:
“大人天高地厚之恩,小人洪五便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尽万一!大人的钧旨,小人已刻在心尖儿上!此番去到那八百里水泊梁山,定当豁出性命,钻营入伙,伏低做小,只等大人一声号令!但有半点差池闪失,大人只管将小人这身贱骨头碾作齑粉,扬了喂狗!”
西门庆见他应答得这般爽利干脆,喉咙里“唔”了一声,神色稍缓,那话里便带了几分恩威并施的暖意:
“嗯。还算明白。你那老娘、浑家,还有你那孩子洪六,本官自会差遣妥当人儿,送到一处安稳地方,让你临行前见上一面。你好生安抚后即刻动身,休得误了本官的大事!”
洪五闻听此言,心头那块悬着的千斤巨石才算“噗通”一声落了地,感激涕零与骨肉分离的酸楚搅作一团。
他猛地抱拳当胸,行了个江湖气的粗礼,腰板儿也硬气了几分沉声道:“小人小人磕头谢大人再造之恩!定当安抚好家小,绝不敢误了大人的大事!”
此刻西门府上,已是忙成一团。
早上飘的雪籽兜兜转转风儿一顺,便化成了鹅毛大雪。
不到几个时辰,庭院里积了寸馀深,四下里一片刺眼的白,反衬得西门府各处廊下悬挂的羊角明灯越发昏黄温暖。
月娘端坐暖阁炕上,地炕烧得温润,银霜炭在铜盆里无声燃着,紫貂卧兔儿暖额下,她眉宇间凝着一层薄霜似的凝重。
明儿这桌酒,是自己老爷新官上任、扎进清河县官场头一份的“投名状”,席上皆是跺跺脚清河县颤三颤的人物,更有那几位从宫里退下来荣养的老内相——这些人物,眼皮子底下揉不得半点沙子,心思比外头结冰的池塘还深。
小玉、金莲儿、李桂姐、香菱摒息侍立。
“都打起精神来!”月娘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明儿只一桌,八位贵客,却比往日十桌百桌更要紧百倍!一丝一毫错不得,一丝一毫慢待不得!”
“小玉,”她目光如电扫过,“厅上紫檀大圆桌,猩猩毡毯子铺厚些,四个赤金脚炉烧旺银骨炭,桌子正中央,把那架‘岁寒三友’的紫檀木嵌螺钿炕屏摆上,既雅致又挡风。”
“老爷新得的那套‘内造’样式的錾花赤金酒器、温酒壶并那套青秘色瓷茶具,你亲自用滚水烫过三遍,软绸擦干,一丝水渍指纹不许留!玛瑙碗只用来盛冰湃的醒酒‘玉露’,金华酒用金壶温着。记着,伺候的丫头,指甲缝里都得给我抠干净!”
小玉心头一凛:“娘放心!奴婢晓得轻重,定叫那桌面儿、家伙事儿,亮堂得能照见人影儿,干净得能当镜子使!”
月娘转向金莲儿,眼神里带着警告:“金莲儿,茶酒由你负责,指挥好丫鬟也是顶顶要紧的关口!那几位老内相,舌头刁钻,在宫里什么没见过?”
“六安松萝茶,取顶上‘雀舌’,玉泉水烧得蟹眼初开便离火,第一泡洗茶的水温、时间,一丝不许错!席上奉茶后,你在帘子后头暗处盯着丫鬟捧壶。酒——”她顿了顿,
“‘麻姑’、‘竹叶青’温在赤金温酒壶里,金华酒性烈,用金壶温着,老内相们若嫌性燥,立刻换上温好的‘惠泉黄’或‘金茎露’。你的眼珠子给我钉着那些丫鬟,在贵客的杯盏上,添酒添茶,不许快一分,不许慢一分!更不许借着添酒,往老爷和贵客跟前凑!”
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金莲儿被那眼神刺得一缩,脸上血色褪了几分,忙垂首道:“奴婢一定在后堂暗处盯着那些小蹄子,绝不多走一步,多说一句!定把茶温酒热伺候得妥妥帖帖!”
“桂姐,”月娘看向李桂姐,语气稍缓却更显郑重,“你懂乐器,贵精不贵多,更贵在‘雅正’。你挑上两个最顶尖的清唱丫头,嗓子要清亮,模样要干净,穿素净的藕荷或月白袄裙,在暖阁侧面的碧纱橱后唱。”
“曲子要懂得多,徜若没有大人选曲,便只拣那《四时景》、《庆丰年》之类祥瑞吉庆的,声音要清越,似有若无,万不可喧宾夺主!唱罢即退,不许露面,更不许到席前敬酒!”
李桂姐深知利害,肃然道:“娘思虑周全!这清河县哪个唱的好,哪个品性真,奴婢亲自挑人,亲自盯着她们练嗓子,明儿只在纱橱后清清亮亮唱两支应景的,绝不敢扰了贵人们的清谈雅兴。”
“香菱,”月娘最后吩咐,声音压得更低,“灯烛香炉是门面,更是心意。厅里只点那几盏最亮的琉璃宫灯,四角炉烧顶好的‘龙涎香饼’,气味要清、要幽、要正!”
“你看着丫鬟要盯好宫灯香炉,再备一个‘竹报平安’的鎏金小香炉,单烧些上等沉速屑,搁在暖阁门口,取个吉利。”
“另外盯着厨房的果品,记住只取四样:不拘是暖房里熏的悉尼、蜜渍金橘、糖霜松仁、还有琥珀核桃。用白瓷高脚碟盛了,摆成‘四季平安’样式。记住,东西要少而精,看着素净,入口金贵。”
“大人们吃完了,一定要定时换不同样式,徜若哪个吃的快,便多换他们喜欢的。”
香菱沉稳应道:“是大娘。灯火通明却柔和,香气清正合贵人心意,果子点心样样精致,绝不堆砌。”
“把玳安和来保喊来!”月娘扬声。
悄无声息。
金莲儿说道:“大娘,他们两个跟着老爷去了衙门呢”
月娘一拍脑袋:“我都糊涂了!让来旺和平安进来!”
金莲儿把腰一扭:“奴婢这就去喊!”
不久后。
二管家来旺和小厮平安躬身进来,带着一身寒气,在门口仔细掸了又掸。
“平安,如今玳安那猴儿也算有个身份,迎客的事不便再做。”月娘盯着他,
“你也是府里老人儿,最知轻重。明日贵客轿马,一律从西角门悄声引入,直进二门暖轿厅落轿。”
“迎客、引路,只你和福顺两人亲自伺候!你主他次,再带上几个灵俐小厮,穿新做的青缎棉袍,在暖轿厅外听用,无唤不得入内!”
“席上载菜,只用两个最干净稳重的,穿新衣,戴手套,菜碟子都用织锦暖套罩着,从厨房到厅上,脚步要轻,要稳,菜到你手再由你亲自揭开暖套奉上!席间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厅门三尺者,家法重责!”
平安神色肃穆,躬身道:“大娘放心!小的明白,明儿这场合,一丝风也透不得。迎送、伺候、传菜,小的亲自把关,绝不让一个多馀的人影儿、一点不该有的声响扰了席面!”
“来旺,”月娘转向他,语速极快,“厨下是根基!孙雪娥惠祥几个,今晚就住在厨房耳房,地龙烧暖。明儿的菜,不求多,但求‘精’、‘洁’、‘暖’!”
“那道‘蟹黄煨鱼翅’,要用滚烫的紫砂鼎煨着。”
“‘糟蒸鸭信’,糟汁要温润,‘火腿煨冬笋’,汤头要清亮见底。”
“尤其给老内相们备的‘清炖蟹粉狮子头’和‘鸡汁燕窝粥’,砂锅底下炭火要文,上桌时盖子一揭,热气要象云雾一样漫出来!所有器皿,用一次,烫一次!明白吗?”
来旺额头见汗,连连点头:“回大娘!活鱼、活蟹、鲜笋、上等火腿、官燕,都是顶好的,她们已演练了数遍。小的今晚就钉在厨房,盯着火候,保准儿道道菜都是滚烫上桌,色香味形,一丝不差!器皿干净,绝无纰漏!”
月娘这才缓缓吁出一口气,端起炕几上一盏温着的参汤,却只沾了沾唇。
窗外雪光映着灯影,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这场雪后初晴的官宴,是西门家踏入真正官场的第一步。
从昨晚老爷交待事情后,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西门府上已然是官宦人家,所有规矩必须做得更好。
她放下茶盏,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那眼神里都是厉色:
“都给我记死了:明儿这桌席,吃的虽说不是老爷的前程,但日后呢?招待的可不见得是清河县的大人们!”
“等到那时候出错便晚了,所以明日就要仔细起来,伺候好了,人人有赏;出了一星半点差错”
她没再说下去,只那未尽之言,比外头的寒风更刺骨。
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齐声摒息道:“谨遵大娘吩咐!”
西门府上一场官宴,绷紧了每一根弦。
此刻来保并非是月娘她们所想在衙门。
走完马后,来保便被西门大官人谴了回来。
他穿着官服也没回自家院子,一溜儿烟钻入王六儿破院子里。
灯影昏黄,油灯芯子“劈啪”爆了个灯花。
王六儿软瘫在炕上,身上只胡乱搭着半幅水红绫被面,露出的肩头颈子上,青红淤紫的掐痕牙印子,像开了个颜料铺子。
她咬着被角,双手放在后头,眼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往下滚,抽抽噎噎,嗓子眼儿里挤出细碎的呜咽,真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来保正慢悠悠系着那七品官服上的青金石纽子,脸上是酒足饭饱、筋骨松快后的餍足。
他瞥见王六儿哭着呼疼得可怜样儿,心头更添几分得意,伸手在她紫堂堂的脸颊上拧了一把,笑道:“小淫妇,委屈你了!爷今儿心里痛快。”
王六儿就势扭过身来,把脸埋在来保汗湿的怀里,手指头却在他官服上划拉着,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娇嗔:
“爷您如今可是堂堂的七品大官人了,威风八面,手指缝里漏点儿,也够我们小门小户嚼裹半年可怜我那破屋子,西北风一刮,呜呜地往里灌,冻得人骨头缝儿都疼,跟冰窖似的”
她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却偷偷用眼角瞟着来保的脸色。
来保被她这又哭又求的劲儿撩得心痒,哈哈一笑,带着几分官老爷的阔气,伸手从脱在一旁的官袍内袋里,摸出个沉甸甸的青布钱褡裢,“哗啦”一声丢在王六儿光溜溜的大腿上:
“拿去!整日价的哭穷!这里头是二十两上好的雪花碎银子,够你修葺你那破院子,再买几斤好炭暖暖身子了!”
那冰凉的银袋子一挨着皮肉,王六儿哭声立时止住。她一把攥住钱袋,手指头在里面拈了拈,成色十足的白花花银子硌着手心,那分量让她心头一热。
脸上泪痕未干,嘴角却已忍不住向上弯起,绽开一个又媚又贪的笑来:“哎哟!我的好爷!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可疼煞奴家了!”她挣扎着支起身子,也不顾身上疼,凑到来保腮边,“吧唧”亲了个响的。
来保受用无比,穿戴整齐,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这才心满意足,摇摇摆摆地掀帘子去了。
院子里
王六儿听着来保的脚步声远了,她龇牙咧嘴地吸着冷气,扶着酸痛的腰眼儿,挣扎着想挪下炕。刚趿拉上鞋,门帘子一掀,她丈夫韩道国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汤,缩头缩脑地蹭了进来。
“我的娘!他他走了?”韩道国一眼瞅见王六儿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红紫,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涩又不敢言声。
他慌忙把姜汤放在炕桌上,上前搀住王六儿,声音里带着心疼和窝囊:“你你这又是何苦来?那来保如今仗着西门大官人的势,愈发愈发下死力了!看把你糟塌的”
王六儿正没好气,一把推开他递过来的姜汤,啐道:“呸!你懂个屁!老娘不豁出这身皮肉,你喝西北风去?这银子”
她眩耀似的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够咱把破院子翻新了!少在这儿装好人!”
韩道国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看着那钱袋,眼神复杂,只得讪讪地扶她坐下。
就在这时,只听得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铁锹镐头叮当乱响,间杂着工匠粗声大气的吆喝,还隐隐有土石崩塌的声音。那动静震得王六儿家本就单薄的土墙簌簌掉灰。
“作死呢!”王六儿心头火起,也顾不得身上疼了,在韩道国的搀扶下,几步冲到自家院子里。
只见隔壁原本低矮的院墙已被推倒一片,几个壮汉正吆五喝六地挖着深深的地基,旁边堆着高高的青砖木料,看架势是要起一座气派的高楼!
这楼若真盖起来,王六儿家这小院立时就得被遮得暗无天日,像掉进了井底!
“天杀的!哪个挨千刀的在此动土?!”王六儿气得浑身乱颤,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隔壁破口大骂,“眼瞎了不成?没看见挡了老娘的光线?谁许你们在这盖楼的?给老娘停下!听见没有!”
隔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探出头来,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这位娘子,对不住,我家主人买了这块地,自然是要盖楼的。挡了您家光线?嘿嘿,这街坊四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您多担待些吧!”
“担待个屁!”王六儿跳着脚骂,唾沫星子横飞,“放你娘的狗臭屁!担待?你们起高楼,让老娘住黑牢?白日做梦!知道老娘背后是谁吗?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是衙门里掌刑的来保来大人!”
“那可是西门大官人的心腹,七品的大官!还是西门府上得大管家,识相的赶紧给老娘停了!不然,老娘这就去告诉来大人,让他派差役来,把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统统抓进大牢,打断你们的狗腿!”
她这一嗓子“来保来大人”、“西门大官人的心腹”、“七品大官”,喊得又响又亮,带着十足的狐假虎威。那管事的一听“来保”、“西门庆”的名头,脸上的假笑顿时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他尤豫片刻,回头跟几个工匠嘀咕了几句。
喧闹的工地,竟在王六儿这泼妇骂街般的威胁下,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叮当声、吆喝声戛然而止,只有风吹过破院墙的呜咽声。隔壁那管事的缩回头去,再没敢吱声。
王六儿见镇住了场面,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对着隔壁啐了一口:“呸!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扭着酸痛的腰身,双手捂着后头,在韩道国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像只斗胜的公鸡,一步三摇地回屋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那堆沉默的青砖木料,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西门大爹们,咱们官也升了,来保求月票!稳定历史类前五,加更大章!来保作揖!这个月没双倍,别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