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跳向午夜零点。

地下二层的控制室内，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归零。

陈舟盯着那排还在跳动的绿色信号灯，手指搭在总控闸门的拉杆上。

旁边瘦猴缩着脖子，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拉杆，呼吸声重得象是拉破风箱。

铁屠倒是安静，手里那块磨得发亮的合金片被他捏得咔咔作响。

“关。”

陈舟嘴里吐出一个字。

手臂下压。

咔嚓一声脆响。

整个地下据点内所有的嗡鸣声在同一秒消失。

通风扇停转，自动炮塔垂下枪管，那些闪铄的指示灯全部熄灭。

黑暗从角落里涌出来，瞬间填满了每一寸空间。

只有控制台这里还留着两个应急屏幕，连着独立的蓄电池，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这也太黑了。”

瘦猴小声嘀咕，“那鸟人真敢下来？”

“他会来。”

陈舟没回头，眼睛盯着雷达上那片空白，“对于这种自以为是的猎手，黑暗不是阻碍，是邀请函。”

据点外围。

夜风卷着沙砾拍打在高墙上。

四百迈克尔空。

秃鹫悬停在气流中。

他那身造价昂贵的单兵外骨骼装甲没有发出半点噪音，反重力引擎维持着最低功率输出。

通过战术头盔的目镜，下方那个原本还有点亮光的废弃工厂此刻彻底成了个黑窟窿。

“能源耗尽？还是故弄玄虚？”

秃鹫在通信频道里自言自语。

没人回应他，这次行动是私活，他没带那帮累赘手下。

根据那个李二狗卖出来的情报，这帮地底老鼠的能源内核早就到了极限。

现在看来，情报准确。

没电，意味着那些该死的自动防卫炮塔全是废铁。

秃鹫关掉反重力引擎的主推进器，展开背后的滑翔翼。

他不喜欢走正门，也不打算去钻那个看着就象陷阱的通风井。

他要直接落到这帮老鼠的头顶上。

黑色的身影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无声无息地越过外围高墙。

控制室内。

“来了。”

陈舟看着雷达边缘闪过的一丝扰动。

“没走通风井？”

铁屠问。

“他没那么蠢。”

陈舟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把感应器的伶敏度调到最高，“a级强者也是肉长的，怕死。”

屏幕上，一个红点在外围空地上亮起。

“落地了。”

瘦猴咽了口唾沫，“老大，这位置离咱们埋雷的地方还有点远。”

“急什么。”

陈舟面无表情，“那是c区，全是垃圾和废铁，没我们要的东西，他找不到人自然会往里走。”

外面的广场上。

秃鹫的双脚触地。

战靴底部的缓冲垫吸收了所有冲击力，就连那层薄薄的浮土都没扬起来。

他端起手里的电磁步枪，打开热成像模式。

视界瞬间变成灰白色，周围那些冰冷的货柜和废弃机器成了死板的深灰色块。

没有人。

安静得过分。

秃鹫往前迈步。

外骨骼的伺服电机驱动着沉重的装甲，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流畅。

他走到第一个掩体后，枪口迅速扫过死角。

空的。

“藏得挺深。”

秃鹫哼了一声。

他能感觉到那种被人窥视的不适感，这是多年在废土厮杀练出来的直觉。

这里有诈，但他不在乎。

在绝对的火力面前，陷阱只是笑话。

他继续向前，目标直指中央那栋半塌陷的主楼。

那是唯一可能的指挥所位置。

控制室里，三人屏住呼吸。

屏幕上的红点正在移动，速度不快，走走停停。

“他进b区了。”

瘦猴的手有点抖，去摸放在桌上的起爆器，被陈舟一把按住。

“早了。”

陈舟的声音很低，“现在炸，顶多让他摔个跟头。”

“那可是三颗阔刀……”

“对他那身乌龟壳来说，也就是听个响。”

陈舟盯着屏幕，“等他进圈。”

红点继续移动。

距离埋设ep发生器的位置还有五十米。

四十米。

秃鹫停了下来。

他站在两堆货柜中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枪口抬起，指向上方的几个监控探头。

虽然断了电，但他还是本能地不想暴露在镜头下。

“砰、砰。”

两声闷响，探头被打爆。

“脾气真大。”

陈舟看着黑掉的一个分屏画面，嘴角动了一下，“继续走，别停。”

仿佛听到了陈舟的心声，秃鹫再次迈步。

这一次，他的速度加快了。

热成像里，他隐约看到了前方主楼入口处有微弱的热源反应。

那是陈舟故意留下的诱饵——一壶烧开还没凉透的水。

“只有这种程度吗？”

秃鹫在心里冷笑。

这陷阱简陋得让人发笑。

二十米。

十米。

秃鹫走进了那片被陈舟清理过的“平整空地”。

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

太硬了，不象是由沙土堆积的自然地面，下面似乎埋着大块的金属板。

他停住脚步，低头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看见了几颗散落在地上的空罐头盒子。

摆放得太随意，随意得刻意。

“操。”

秃鹫骂了一句，背后的推进器喷口瞬间亮起蓝光。

他反应极快，意识到不对劲的瞬间就要升空脱离。

控制室内。

陈舟看着那个代表能量爆发的高亮红斑。

“晚了。”

他拿起桌上的麦克风，按下扩音键。

清朗的声音穿过厚重的墙壁，通过埋在广场四周那几个还连着独立线路的大功率喇叭，在死寂的夜里炸响：“来都来了，着什么急走啊。”

声音落下的瞬间。

陈舟另一只手狠狠把那个刚才拉下的电闸推了上去。

不是恢复照明。

而是全功率过载输出。

所有的电力，储备的，内核刚生产的，在一瞬间全部灌进了那个埋在地下的ep发生器和起爆雷管里。

“给爷留下来！”

铁屠大吼一声，手里的物理起爆器同时也按了下去。

广场中央。

秃鹫刚刚离地半米。

地面下猛地传来一声怪异的嗡鸣。

那不是爆炸声，更象是无数电流同时撕裂空气的尖啸。

蓝白色的光圈以他脚下为圆心，毫无征兆地爆开。

那是高强度的电磁脉冲。

秃鹫只觉得眼前一黑，头盔里的hud显示屏瞬间满屏雪花，紧接着就是一片漆黑。

耳边传来刺耳的电流杂音，外骨骼的伺服电机发出令人牙酸的卡顿声。

推进器的蓝光闪了两下，直接熄火。

失去动力的几百公斤装甲成了最沉重的累赘，带着秃鹫重重地摔回地面。

“咚！”

烟尘四起。

还没等他从这阵眩晕中缓过劲来，真正的杀招到了。

在他摔倒的三米开外，那三个呈三角形布置的土堆同时炸开。

没有火光冲天，只有定向爆破带来的死亡扇面。

数千枚钢珠在火药的推射下，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金属网，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连成一片，象是暴雨砸在铁皮房顶上。

秃鹫身上那层昂贵的合金装甲瞬间被刮掉了一层皮，火星四溅。

虽然没有被击穿，但巨大的冲击力打得他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狼狈得象条死狗。

“啊！！”

秃鹫发出一声怒吼，强行撑起沉重的身躯。

即便系统瘫痪，凭着肉体力量和装甲的硬度，这点物理伤害还要不了他的命。

他要杀人。

要把这帮设陷阱的杂碎撕成碎片。

“没死透！”

瘦猴在屏幕前叫唤，“还在动！”

“急什么。”

陈舟松开电闸，拿起旁边那个一直没动过的紫色水晶控制器。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亮得吓人。

“物理麻醉结束了，现在该上主菜了。”

广场上，秃鹫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在努力重启装甲的作业系统。

“重启……重启失败……手动模式……”

他咬着牙，伸手去拔腰间的手枪。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是水循环内核超负荷运转时的低吼。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波动，穿透了烟尘，穿透了装甲，甚至穿透了他的头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痛。

就象有人把烧红的铁水直接灌进了脑子里。

秃鹫的动作僵住了。

手枪掉在地上。

他双手抱住头，整个人象是触电一样剧烈抽搐，刚才还不可一世的a级强者，此刻在漫天的尘土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控制室内。

陈舟放下水晶，看着屏幕上那个跪倒在地的红点，转头看向早已按捺不住的两人。

“铁屠，拿上你的锤子。”

陈舟从腰间拔出那把改装过的大口径手枪，拉动套筒上膛。

“去收尸。”

铁屠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抄起脚边那柄重得夸张的工程锤，一脚踹开了控制室的大门。

瘦猴也不再发抖，眼里透着一股子狠劲，提着枪跟在后面。

陈舟走在最后。

外面的风有点大，吹散了爆炸留下的硝烟。

广场中央，那个黑色的身影还在抽搐，但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陈舟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猎食者。

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在这一刻彻底调转。

“别直接弄死了。”

陈舟对着冲下去的铁屠喊了一声，“留口气，这身装甲要是砸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铁屠应了一声，脚步不停，那柄大锤在地上拖出一溜火星。

秃鹫似乎听到了动静，费力地抬起头。

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倒映出铁屠高高跃起的身影，以及那柄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的巨锤。

“这才是真正的欢迎仪式。”

陈舟靠在栏杆上，看着这一幕，手指轻轻敲击着枪柄。

“希望你喜欢。”

……

几分钟后。

广场恢复了平静。

铁屠把那个像破麻袋一样的身影拖到了陈舟面前。

秃鹫还没死，a级强者的生命力确实顽强得离谱。

哪怕挨了ep、阔刀雷和精神冲击的三重套餐，哪怕最后被铁屠一锤子砸断了胸骨，他依然还有一口气。

只是那身昂贵的外骨骼装甲已经彻底废了，线路裸露在外面，时不时冒出一两点火花。

陈舟蹲下身，看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秃鹫的眼神涣散，嘴里还在往外涌着血沫，但他还是努力聚焦视线，死死盯着陈舟。

“你……你是……”

声音微弱，带着不甘。

“我是谁不重要。”

陈舟伸手，从秃鹫的腰带上把那个还在闪铄的通信器拽了下来，“重要的是，你输了。”

秃鹫喉咙里发出呵呵的怪声，象是在笑，又象是在诅咒。

“李……二狗……骗我……”

“他没骗你。”

陈舟把玩着那个通信器，“能源确实没了，水也没了，我们确实到了绝路。只不过，把你吃了，路就通了。”

秃鹫的瞳孔猛地放大。

他明白了。

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猎人，在这场局里，他就是那个送上门的补给包。

“行了，送他上路。”

陈舟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失败者。

铁屠举起锤子。

“砰！”

沉闷的撞击声终结了一切。

“瘦猴，把这身破烂扒下来，看看还能拆出多少零件。”

陈舟转身往回走，“铁屠，尸体别浪费，拖到外面去挂着。明天早上，我要让所有盯着这块地盘的人都看看，这就是下场。”

“明白！”

两人答应得格外响亮。

陈舟回到控制室，把秃鹫的通信器扔在操作台上。

系统面板适时地弹了出来。

【击杀a级目标完成。】

【获得声望值：2000点。】

【解锁新图纸：单兵外骨骼（破损修复版）。

陈舟看着那些跳动的数据，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些。

这只是第一步。

杀了秃鹫，确实能震慑住不少宵小，但也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秃鹫背后的势力，还有那些闻着血腥味赶来的其他掠夺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至少今晚，这片营地的主人还是他。

“系统，分析通信器数据。”

陈舟下令，“看看能不能把这鸟人的老巢给挖出来。”

屏幕闪铄，数据流开始疯狂刷屏。

既然开了荤，那就没道理只吃这一口。

秃鹫是死了，但他留下的遗产，陈舟没打算放过。

在这片废土上，这就是规矩。

赢家通吃。

窗外，东方的天空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来了。

但对于那些还在暗处窥视这里的人来说，噩梦才刚刚开始。

陈舟给自己点了一根从秃鹫身上搜出来的烟，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进肺里，让他那有些疲惫的大脑重新清醒过来。

“好戏才刚开场呢。”

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了一句，随后掐灭烟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