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不好吃。”
陈奥尝了尝刚在厨房里炒的的菜,自己做的还是没有餐厅做的好吃。
他慢慢吃完,有些失落。
照顾好杀手小姐,是教她做饭,还是给她做饭呢。
有事做,不,应该说可以做有意义的事,让陈奥有了些许动力,好象也没那么失落了
桌子上有本日记打开着,那支粉色的创可贴在本子缝间静静夹着。
陈奥从超市里买了几个坐垫,小时候想坐在地上父母总是不让,上班后只想趴在床上祈祷着手机永远不会有信息响动。
他坐在地上,又想起了死前的事。
自己是在查出病后隔了半个月才找的杀手公司。
自父母意外死亡后陈奥就给自己买了意外保险,受益人填的弟弟。
为了避免被怀疑骗保,那些天整日东奔西跑,去看一个个所谓的中医西医。
抱着治不好的观念,看医生时也会轻松许多。
公司那边的事务也陆续办完,虽然公司对于意外死亡没有安葬安排,但还是有部分保险金的。
死前几个小时,自己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说实在的,患上不治之症后崩溃也是正常的。
但陈奥还是尽力去假装挽救自己。
从查出病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开始写那半真半假的日记。
用谎言给弟弟留个念想吗?
哈哈。
门开了。
杀手小姐头发散开,乱糟糟地像只小狼一样的缓缓探进头来。
明明是自己家,怎么这么小心?
陈奥缓了口气,不自觉的笑。
“欢迎回家。”
“恩。”
趁着杀手小姐洗澡去,陈奥前往厨房里做起今天的菜。
——
杀手小姐穿着浴衣,夹了筷子刚刚炒好的菜。
盘子刷得干净,倒显得里面的菜更加潦草了。
陈奥叹了口气,菜的味道还是没有达到预期。
不知道是不是盐放少了,死前也看到过那种美食教程视频,不过放入适量的盐到底是多少呢?
他本想开口说菜炒的不好,但杀手小姐看起来很饿。
不知道合不合杀手小姐的胃口。
“菜很好吃。”
从杀手小姐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就又夹起一筷子的样子来看,她还是挺喜欢的。
“那就好。”
陈奥没拿筷子,他现在还有重要的事要说。
“明天我要出去上班了。”
陈奥说这话时很正经,毕竟这也算是大事,得好好的和杀手小姐商量。
杀手小姐愣住。
嘴里叼的菜掉下来。
。。。
咔吧一声,筷子断掉了。
她两脚一蹬跟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冲向厨房,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个铁叉子。
是不是杀手小姐不理解自己话的意思呢,陈奥把断掉的筷子收拾起来,筷子的裂口平整,是直接被从手指中间夹断的。
还是得好好谈谈。
额,不过杀手小姐为什么要往耳朵里塞纸呢?
“苏菲亚小姐,我明天要出去上班。”
“…”
她低着头,不做回答。
“菜好吃吗?”
“好吃。”
“我明天出门。”
“…”
是选择性耳鸣呢。
杀手小姐吃着菜,眼睛不时地向上抬瞄一眼,又立马往下看去。
可能是陈奥的错觉吧,那铁叉子怎么越来越弯了。
等到两盘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后,最后还是没得到杀手小姐的回答。
厨房传来刷刷的水流声,借着玻璃的反光,陈奥看着坐在那里垂着头的杀手小姐。
水流凉丝丝的,陈奥的手的关节发红,他搓着盘子。
如果杀手小姐一直不愿意沟通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水龙头反射着越来越近的倒影。
“我们,聊聊。”杀手小姐从后面靠过来,那把90度弯曲的铁叉子被放到厨房的柜台上。
“给你。”她又当着陈奥的面单手柄那叉子掰回去。
接过叉子,放到水中擦洗。(他也试了试掰叉子,掰不动。)
拉开椅子坐下,再看着杀手小姐从浴衣的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放到桌子上。
刚刚杀手小姐一直都在这边坐着,是在洗澡前就留在身上了吗。
“呼,苏菲亚小姐,你……”
她拍了下桌子,打断陈奥的话。
“合同。”
虽然这话很强势,不过从她口中说出来后一点也不显得严厉。
她的眼睛垂下,两手合并举到脸处,摆出拜托的姿态。
“苏……”
“不要离开我。”
“我们……”
“不要离开我。”
杀手小姐低着头,她的手掌中间打开一条缝,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陈奥。
她眼睛上下晃动。
直到陈奥点了点头,杀手小姐才松了口气,把手放下。
“苏菲亚小姐,我是,我不会离开你的。”
尽管杀手小姐这次没打断陈奥讲话,但她一直扭着头,不和对方正面交谈。
“我会尽力照顾好你的生活的,只是在此基础上……”
“你为什么要离开?”
她扭着脸说道,刚刚吹完的头发炸开,乱糟糟的头发显得杀手小姐有些凶。
“我找了份工作,剩下的时间我都会在这边照顾你的。”
杀手小姐拍了下桌子上那份她自己画的劳动合同,打断陈奥的话。
“苏菲亚小姐,我这份工作是兼职工作(杀手小姐用手指堵上耳朵),只是为了…”
杀手小姐没放下手指,继续堵着耳朵,只是一顿一顿的说道。
“合同第九条,不,允,许,找,兼,职。”
陈奥看了眼合同,尽管还没到能完全看懂的地步,但还是能看出来第九条和杀手小姐所说的并不一样。
“我现在也认识点字了。”
杀手小姐没回话,把手伸出来拿住合同。
她手指摁在第九条上,用力一抹。
第九条的字变得模糊不清,就算陈奥再学十年这边的语言也看不出来了。
“不,允,许。”
杀手小姐看起来需要更多的交流。
必须好好的,好好的沟通。
陈奥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疲惫,害怕,烦躁,隐约的血丝。
“不,我只是……”
“你要走吗!”
这好象是杀手小姐第一次对他吼。
嗡—
陈奥脑子嘶鸣起来,不是那种他死时被子弹贯穿时耳朵的嘶鸣,而是从脑子里面的每一个沟壑发出的嘶鸣。
在父母的葬礼等一切处理完后,弟弟也这样问过自己。
在葬礼上弟弟没有痛哭,只是捂着脸,低声抽泣。
在家打点了许多时日后,老家的各种手续都基本完成,工作那边还有事情得处理。
弟弟去大学的高铁比自己晚一点,他虽然很担心弟弟的心理健康,不过从小到大弟弟都表现的很成熟,在葬礼上也是尽可能的帮陈奥安排。
车站前,陈奥拖着行李,离检票处比离弟弟还近。
“你要走吗?”
陈奥好象又看到了弟弟。
看到了那个被自己抛弃,孤身一人的弟弟。
陈奥没有勇气去拿父母死后的钱来赌自己的病会不会被治好,去拿弟弟的理智来和自己一起在病痛中挣扎。
他本想一了百了,卧轨,跳楼,甚至买把枪把自己打死。
死后的最后一点保险金,就这样吧。
“我要走了。”
“再见。”
弟弟双手插兜,陈奥鼻子一酸,转过头,最后转回去再看眼弟弟。
那是他见弟弟的最后一面。
最后的电话是在死的前一天打的。
简单的和弟弟聊了聊,就象小时候和弟弟在老家平房的屋顶上看星星一样。
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指的哪里,嘴里说着刚刚编造出来的星座名字。
和人在一起时,有时很累,但总会有人让你无所顾虑。
自己把病告诉了不少亲朋好友,但唯独没告诉弟弟,还额外叮嘱那些亲朋好友不要在弟弟面前提及。
如果陈奥的发小需要一命换一命的话,他大概率会拿自己的命拯救他的发小。
毕竟这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在嘴上说说。
如果陈奥的发小需要一颗肾的话,他…,
当真的会损害自己利益时,他是会自私的。
但当弟弟需要任何东西时,他会毫无怨言的去做。
因为有的人是真的在乎,才难以开口。
他不敢想对弟弟说自己的病时会怎么样。
死后,万事成空。
万事成空?
杀手小姐静静的看着陈奥。
她几次想起身,心里的烦躁快要出现到脸上来时就用虎牙一咬舌根,直至流出血来。
陈奥记不太清弟弟当时的眼睛了。
张开嘴,他本想再和杀手小姐解释为什么要找工作,为什么自己不会走,为什么…。
但他的嗓子一堵,弯腰捂嘴猛烈的咳嗽起来。
自己在这边真的有在意的东西吗?如果要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为什么要告诉杀手小姐?
看着陈奥弯下腰去,杀手小姐站起身来,嘴里的血让她有些,烦躁,现在得赶紧回卧室拿些什么。
“苏菲亚小姐,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陈奥捂在嘴上的手还没放下,他大脑懵懵的,眼睛无力的向上抬去。
杀手小姐没再往前接着走,她张开嘴,呼吸带来的冷气浸漫舌头的伤口。
“呼—。”
“你是我的东西,我的工具。”
她转过身,贪婪的眼睛刺过来,原本冷淡的脸上露出笑容。
眉毛一横眼睛斜挑,虎牙露出嘴角咧起。
自信又邪恶的笑容。
如此疯癫,在她脸上却显得如此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