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水泥塞游进“神秘空间”后,杨奇第一时间抬手,把面镜上的水抹了一把,开灯扫向四周。
灯光所及之处,一片压抑的、仿佛被时间凝固的空间,缓缓显现出来。
这不是天然的溶洞。
这里明显是人为开凿出来的,洞壁象是被人用粗糙的工具一点一点抠出来的,凹凸不平。
中央有一块高出水面的石台
整个空间大约有一半被水淹着,水面安安静静地贴在石台底部的高度,另一半露在外面。
石台上,摆着一些东西。
杨奇把光束压低,沿着石台表面一点一点扫过去,那些东西才慢慢有了轮廓——石雕、瓷碗、破旧的蜡烛台,还有几堆模糊的暗色物,象是风干到只剩骨架的残骸。
那些石雕是杨奇非常熟悉的——赤莲覆顶。
墙壁上,一圈圈粗糙的红色颜料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扭曲的符号。灯光掠过去,红痕在墙面上蜿蜒,看久了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象它们还在缓慢蠕动。
和楼中庙里那些精细的石雕不同,这里的石雕线条粗糙、凌乱,看起来更加古老。
“赤莲教。”这三个字在杨奇脑子里自动浮了出来。
石台边缘,有一圈已经熄灭很久的蜡油痕迹。有些还保持着被火焰融化时流淌的形态,象是被定格在很久以前的某一瞬间。
空气里,淡淡的腐臭味和陈旧的药味混在一起,让人本能地想屏住呼吸。
杨奇正要招呼老丁和沉月过来商量一下怎么行动,他的头灯不经意间扫过水面时,他才发现这个水池里全是活物。
那是一层密密麻麻的、不断蠕动的肉虫,就象夏天水坑里的孑孓一样,几乎连成了一整块,贴在水面上起伏。
每一条只有一指来长,通体呈半透明的肉色,身体内部有一节节暗红色的块状物连在一起。
它们大多懒洋洋地漂在水面,一会儿伸直,一会儿又象折叠的弹簧一样拱起身体,偶尔有几条互相缠在一起,又慢慢散开。
这种地狱绘图,杨奇记忆犹新。
在蜈蚣洞里,赤莲教祭坛附近,他和赵东也曾被这种东西堵的无处可逃。
哪怕隔着这层干式潜水服和面镜,看到这些东西,杨奇也觉得自己的皮肤上有无数细细的爪子在挠。
“又是这帮玩意儿。”他喉咙不由自主地滚了一下,舌根发紧。
好在,他们这一次不是毫无准备地撞上来的。
在制定行动计划时,为了预防老丁和沉月被赤莲教诅咒感染,杨奇就强烈要求,把能做到的防护都做到极致——哪怕这样会增加行进的负担。
他们的干衣、全罩面镜、双层手套,全部用胶水封死了所有的接缝,连那些平时潜水时会留一点馀地的地方,这次都被处理得严丝合缝。
老丁也看见了这些恶心的虫子,他的脸色藏在面镜后面,看不清,但呼吸明显沉了一格。
沉月忍不住缩了缩肩,本能地想离水面远一点。
毕竟干衣再严密,也不可能保证在一整池肉虫连续的摩擦之下不出问题。
“我先清一圈空地。”杨奇说。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左手,把腕部那枚看起来不起眼的小电极拨正。
那是用来防鲨鱼的水下电击器。
原理很简单——在水里释放短促而集中的高压电弧,制造一个让大多数鱼类神经极不舒服的局域,让它们下意识远离。
在蜈蚣洞那次,杨奇曾经用一把水下电击枪临时对付过这些肉虫——效果意外地好。
这一次下水前,他特意翻出了这套防鲨设备,缠着老丁帮忙改了一下接线,让电极可以绑在手腕位置,方便随时打开。
他深吸一口气,把开关拨到“待命”档,然后对两人打了个手势——“别碰水面。”
随后,他抬起手腕,轻轻按下了一枚不起眼的小按钮。
一瞬间,水面象是被看不见的手指轻轻拨了一下。
没有夸张的电火花,但一圈高压电场已经从杨奇手腕电极的位置往外扩散。
下一秒,效果就显现出来了。
最近的一圈肉虫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做出反应——它们象是被沸水烫到了一样,齐刷刷地卷起身体,扭成一团,拼命往外逃。
电流当然不是只对它们起作用。
杨奇先是感觉到手腕一麻,随后是整条骼膊上一阵鸡皮疙瘩往外冒。
干衣和手套挡掉了绝大部分电量,但那一点“漏电”,还是让他肌肉轻微一抖。
老丁和沉月也同时打了个激灵。
老丁闷声骂了一句,“要用这玩意儿,你早点说啊。”
电击持续不到两秒,他立刻松开按钮。
但肉虫们显然不敢立即压回来,它们的本能优先级是“逃命”。
三人抓住这宝贵的空档,一边往前游。
杨奇一边再次按下按钮,间断性地放了两三次电,把正前方这一小片水域“扫”出了一条窄窄的信道。
三人几乎是挤在一起,贴着石台的边缘,沿着被电击设备暂时清出的一圈“相对安全区”快速前行。
这样一圈圈扫过去,肉虫被迫往更远处躲,不甘心地在水面翻滚、挣扎,却一时间冲不到他们身边。
绕过石台,他们找到了通往上的唯一一条路。
那是一道窄窄的斜坡,坡面同样被人修过粗糙的台阶。
斜坡两侧,各有一尊半身赤莲覆顶石象,被水淹没到胸口位置。石象的头顶同样被莲花复盖,双手蒙眼,嘴角带着那种招牌式的变态笑容。
斜坡上端,有一丝微弱的光。
不是电灯那种干净的白光,而更象是某种昏黄的火光、被墙壁反射过的亮度。
空气中那种药水味在这里更浓了一点,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香灰味。
“楼上,就是那座庙。”杨奇判断。
“上去。”沉月开口。
声音在这狭小、半淹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
老丁点点头,往斜坡上看了一眼,抬脚迈了上去。
斜坡湿滑,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笞和某种不知名的粘液,脚一踩上去,就能感觉到鞋底和石面的那层“滑”的隔膜。
他们不得不一手抓着墙,一手踩着石缝,一步一步往上挪,重心压得很低,小心翼翼地避免整个人往后一滑,又栽回那池肉虫里。
随着每一步抬高,头顶的光线一点点明亮起来。
杨奇正爬着坡,突然心念一动,想起了那个在水泥塞子上搞化学腐蚀的“啃墙人”。
想到这,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钻出来的那个洞。
洞口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家伙会是谁呢?”他心想。